两个小时的讲座,姜聆聿一边强忍着烦躁和难过的情绪,一边尽职尽责的帮忙拍照,甚至没有注意到讲座进行到一半时,最后一排多了个人。
讲座结束,宋宛白被学生们簇拥着合照,姜聆聿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
从台下经过时,他瞥见了宋宛白优雅的笑容下不太好的脸色。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姜聆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跑过去挤到了宋宛白面前,低声问道:“您没事吧?”
周围的同学也发现了宋宛白脸色不太好,都自觉散开了。
“实在是抱歉,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恐怕没办法继续和大家合照了。”
姜聆聿搀扶着宋宛白进了休息室,关上门,宋宛白立马甩开了他的手。
她神色冷冷的,完全没有方才在台上的和善。
“你还知道回来上学?”她睨了姜聆聿一眼,看着他脖子上的相机讽刺道:“回来也是来学这不成器的摄影的吧。”
“妈……”姜聆聿艰涩地开口。
“不用叫我妈了。”宋宛白一句话便让姜聆聿的脸上失了血色。
“我当初就告诉过你,你当时不回来的话,就都不用回这个家了。反正你已经成年了,翅膀也硬了,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我们满意的事,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吧。”
“妈……”姜聆聿发现自己叫不出声了,只能发出气音。
“是因为你有新的孩子了,对吗?”
宋宛白眼里闪过惊讶,却也没问他为什么知道,只是淡淡道:“我也有权利重新选择。”
“今天,我想看到的是你作为优秀学生上台和我互动,而不是站在台下举着相机,帮别人拍照。”
“是。”姜聆聿憋红了眼眶,还是稳住气息说:“谢谢你告诉我,你不要我了。”
宋宛白不喜欢看见别人弱势的样子,姜聆聿哪怕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放弃了,也要挺直腰板,不敢袒露脆弱。否则,宋宛白只会觉得他更没用。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好,你怀孕了要多注意身体。”姜聆聿对着她鞠了一躬,脚步慌乱地走了出去。
休息室门没关严,他红着眼抬头就看到了靠在走廊上的措初。
恒温效应
姜聆聿的脊背松了点,却在对上措初的眼神时又条件反射般再次挺直。
“你手机关机了,怕你找不到我。”措初直起身,看向姜聆聿的眼神很复杂。
“嗯。”姜聆聿的手机在给措初发完消息没多久后就关机了,非本校人员是可以进校参观的,也是他跟措初说的自己要去讲堂。
三月天,姜聆聿却感觉自己藏在衣服下的皮肤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拉了一下书包带子,避开措初的视线,轻声说:“我今天不太想聊,下次吧。”
他在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下次只是客套话,不会再有下次了。
如果在收到措初的消息时,姜聆聿还有点往下走的勇气的话,那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他没有问措初有没有听到,或是听到多少,只是兀自低着头穿过了长长的走廊。
走廊太窄,一路走过去甚至看不见一个窗户,姜聆聿从没觉得过头顶照明的顶光会让人那么压抑。
终于走完,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姜聆聿才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流通。
路上的脚步声很多,姜聆聿能听到有一个脚步声一直跟着自己。
脚步的主人很有分寸,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姜聆聿来到公园,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隔音的草坪上。
他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发呆。三月,正是个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绿色的时节。
绿色,似乎天然带有治愈的功效。在色谱中,绿色是冷暖边缘的中立者,也是绝处逢生的绿洲。
姜聆聿看到河畔的一只鹦鹉,它的脚被绑在木棍上,垂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个点正是公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瘦小的鹦鹉周围渐渐围满人,但不管别人怎么逗它,它都不肯张口。
姜聆聿移开视线,听到鹦鹉时不时发出几声带着哀怨的叫声,围观的人觉得无趣,便也散开了。
鹦鹉还是低着头,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下下往自己身上啄。
身边来了一家三口,椅子坐不下,妈妈把小孩抱到了自己腿上。姜聆聿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起身离开了。
沿着河走到了那只鹦鹉面前,凑近一看,姜聆聿眼睛陡然睁大,绿色的羽毛秃了一块,青色的皮肤上还渗出了血滴。
起初姜聆聿还以为它是意外受伤,可他发现鹦鹉在用尖嘴啄自己的羽毛,再将它们一根根拔掉。
这本是个超乎姜聆聿认知的行为,他蹲在鹦鹉面前,静静看了它一会儿,忽然就和它共情了。
“你是不是不开心?”
鹦鹉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许别人会认为他疯了,但在那一刻,姜聆聿确定,他看到了它眼里的忧伤。
风吹过来,绿波倒映在河水中,也映出了他们的影子。
姜聆聿知道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却未曾料到,看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他竟然忍不住为它悲伤。
他轻轻摸了下鹦鹉的头,去向管理部门反应了这件事。他想,或许这个小家伙还有好起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