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愣了愣,笑着用力点头:“好好好,晓得了,放心,我八点钟来寻侬——嗳,在徐州住几夜天?”
&esp;&esp;“先住三夜,看情况再说。”
&esp;&esp;顾西美转开眼,脸上热热的,一转头,斯江和斯好前后脚出了楼门。
&esp;&esp;“爸爸,等等阿拉,我来端镬子。”斯好拔脚追上去。
&esp;&esp;斯江和西美打了个照面。
&esp;&esp;西美讪讪地解释:“你爸非要跟着去徐州,我就让他跟着了,有个男人总归心里安定点。”这话绕口,她打了个格楞才说完,也不知道干嘛要跟斯江多说这么一嘴。
&esp;&esp;斯江点头:“万事安全第一,帮得上就帮,帮不上别勉强,我们过去吃年夜饭了。”
&esp;&esp;“知道的,对了,你问问你阿婆,慢点拆迁搬场有啥要帮忙的,你和斯好多跑跑,别怕苦别怕累。”
&esp;&esp;“好。”
&esp;&esp;斯江又敲了敲玻璃窗,跟顾阿婆和北武打了声招呼才往陈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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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陈家楼下的闹剧已经歇了,斯淇心软,跟着钱桂华去锦江饭店吃年夜饭,陈东海有点窝塞,转眼又觉得斯淇不在也好,省得斯强两口子不自在。
&esp;&esp;陈家开了三桌年夜饭,陈阿娘这两年身体越发虚弱,忙不过来,八只冷菜是陈东方陈东海外头买来的,陈东方夫妻掌勺,烧了四荤四素八个热菜,等阿娘的八宝鸭蒸好,大汤黄鱼出锅,老房子里倒恢复了不少往年的热闹。
&esp;&esp;斯江斯好和堂哥堂嫂们凑了一圆桌,圆台面上铺了一次性塑料台布,吃好了垃圾直接一包扔出去,十分便当。斯江吃到一半,收到斯淇发来的短消息,说锦江饭店的年夜饭米道蛮好,龙虾老大一只,还不是小青龙那种便宜货,最后提了一句那个刘叔叔已经七十六了,看上去是个好人。
&esp;&esp;斯好凑过来瞄了两眼:“听说斯淇要跟她妈妈去澳大利亚?”
&esp;&esp;“谁说的?”斯江看向自己隔壁的姜珊,姜珊不动声色地扫了斯好另一边的王倩一眼。
&esp;&esp;王倩笑着给儿子喂了一口鱼汤捣饭:“爷老头子港额呀,伊要是跟了伊拉姆妈去吃年夜饭,就覅回来了,阿拉棚户区养不起娇小姐,趁早去澳大利亚住别野,开跑车,做有钞票宁,大家都好,对伐斯强?”
&esp;&esp;问是问的陈斯强,她眼睛却落在斯江身上,笑得意味深长:“听说老早斯淇不是闯过大祸的吗?把那个谁的事传得万春街人人都知道……你们不是都不睬她了?怎么现在又是好姊妹了呢?我们外人真是看不懂。”
&esp;&esp;斯江轻轻搁下汤勺:“小时候不懂事,谁没做错过事呢,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好了。斯淇虽然嘴巴毒一点,娇气了一点,该让房间的时候也让了,住在阿娘这里每个月生活费都给的,也知道每个礼拜买点水果和点心孝顺阿娘。斯强和斯淇是嫡亲的兄妹,现在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更加懂这个道理了对吧?”
&esp;&esp;陈斯强涨红了面皮,点了点头。
&esp;&esp;王倩待要再发话,被他踩了一脚,想到每年斯江给儿子的压岁钱,硬是咽下一肚子的话,笑着麻烦陈斯军妻子把哈尔滨大红肠的盘子跟自己面前的烤麸换上一换。
&esp;&esp;吃好年夜饭,发好压岁钱,给陈阿娘戴上金镯子,斯江斯好便知情识趣地往回走,留其他人去谈拆迁的房子和钱的事。
&esp;&esp;走了几步,斯江感叹:“二嬢嬢倒是真的头也不回彻底斩断了啊。”
&esp;&esp;斯好挠了挠头:“不过二表嫂那句话我也一直想问,阿姐侬为啥一直照顾着斯淇啊?”
&esp;&esp;斯江想了想,笑了:“因为她从周致远找她的第一天,就跟我说,如果她不是自己走到我眼门前,无论她在哪里,在干嘛,任何时候打电话发信息找我和斯南,我们都不要理睬。”
&esp;&esp;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啊……”。
&esp;&esp;“她再虚荣再糊涂,这根红线从来没碰过,”斯江点了点头,“其实她什么都懂。”
&esp;&esp;“那她干嘛不好好谈个朋友结婚生小孩呢?”斯好不明白。
&esp;&esp;“因为她不想过一眼看得底的日脚呀,像她妈妈那样,像阿娘一样,”斯江看向斯好,“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是彼此平等的。跟我们选择怎么过没关系,只要是她自己选的就行。”
&esp;&esp;斯好张大嘴,深深吸了口气:“穿过坟墓,灵魂是平等的?这句话真的深奥,但是我懂了,阿姐侬真结棍,不愧是大才女。”
&esp;&esp;斯江忍俊不禁:“知道你不读书,不知道你不读书到这种程度,这不是我说的好吗?是简爱说的。”
&esp;&esp;斯好抓了抓耳根,忍住了继续问简爱是谁的念头。
&esp;&esp;“是世界名著《简爱》。”斯江笃悠悠地补了一句。
&esp;&esp;“哦,好吧,等我有空了找来看看。”
&esp;&esp;“你不会喜欢看的,别了啊。”
&esp;&esp;“哦,那就更好了。”
&esp;&esp;两姐弟回到顾家,赵彦鸿喝多了,正在跟顾北武周善礼划拳。南红一脸嫌弃地窝在沙发里打电话,手指绕着电话线正两圈反两圈,眉眼间都是缱绻。另一边善让和西美在陪顾阿婆说话,顾念却在和阿大阿二阿三打麻将。阿大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哇啦哇啦喊:“小虎头啊,你这样不行,你打一张牌,我弄堂口公共厕所都出好一泡污了。”
&esp;&esp;见斯江斯好回来,阿二如见到救星:“斯江快点来帮虎头看看出啥牌,要命哦,伊简直不应该姓顾,姓拖才对,英文名就叫tony!拖泥啊带水啊,一刻钟了,我们这幅牌还没打完!”
&esp;&esp;“谁说的,明明是第二幅了,”顾念赶紧站起身,“阿姐侬来,我才不要打麻将,他们非逼着我打,我又不会!”
&esp;&esp;阿二捂住门前牌:“斯江你不要看我牌,哎哎哎,顾虎头,我们可是买了你的钟的,一个钟头一百块洋钿呢!”
&esp;&esp;“阿二!放啥屁呢侬!买侬只头额钟!”旁边顾南红捂着话筒横眉立目地大喝一声,吓得阿二麻将牌倒了一半,满桌人都看到了一对红中一对白板。众人哈哈大笑。
&esp;&esp;斯好和虎头坐在斯江两侧看她打麻将,不时提醒她手机有祝福短信,又忙着递茶倒水剥瓜子,阿大三兄弟打趣他们一个是小耗(好)子,一个是小虎子。
&esp;&esp;“大格格吉祥,谢谢侬放炮!”阿二喜上眉梢,“还好我定力足,上家放炮就是不要!马上自摸白板!混一色!”
&esp;&esp;斯好耳听八方,听着旁边大姨娘还在讲电话,甜蜜蜜得腻死人,不由得一头雾水,大姨父就在旁边,大姨娘这是在跟谁通电话呢……
&esp;&esp;瞅